泉州女正装哪买

巷子里的定制西装-西装定制哪里有得卖

1、太多了,去大洋百货这样的百货商店买女士、男士正装都有,买商务装一定要注意品牌,实在不知道就买g2000这样的品牌

2、不过正装都比较贵,像你这样搭配便宜点的也得600以上吧,不过买商务装还是要买好的,建议你顺带买的是女士西装套裙,天凉了可以穿套装

3、黑色、深蓝色或者深咖啡色的单色套装都是比较正式的商务装

广州哪里有西装批发市场

广州服装进货指南

首先说下,定位:女装低档的,去“沙河”;中高档的,去“十三行的3楼以上”;摆地摊的,去“锦东和广大”,还有昌岗路的“尾货市场”;进牛仔的,去“沙河”;男装的,不要去“十三行”要去“沙河”;进外贸服装的,去“站西”;进品牌货的,去“白马”,尢其是韩版,“白马”一楼的韩版挺好的,但是贵啊,承受不了就不要去!!!为什么要这样分析呢,因为批发市场窜货非常严重。好比方说:十三行1至3楼的,就有到3楼以上去拿货来批的,还有是去沙河去淘货的;再比如,中高档的货,白马那边就有到十三行4楼及4楼以上去淘货的,这边可以进个50、60,到了白马就变成80、90,再到了杭州就是100了,如果到上海就是100多了……

第一站 广东第二大服装尾货市场

位置:昌岗中路,信合广场往芳村方向50M处。

看到永乐生活电器后面有两个街口都是,不大,海珠区,昌岗路,信合广场公交站,往芳村方向50米,见永乐生活电器朝里面的巷子直进200米左拐,

这个地方的跳楼货有几条街,女装多,仔细挑有不少好东西,价格很便宜。比方说:一般的牛仔裤,长裤15,中裤12,短裤10。当然,还是可以砍价的,东西很杂,不要急,最好是先把几条街过一遍,再慢慢挑选,毕竟路也不是太长……

第二站:十三行

位置:荔湾区十三行路。

这里的1到3楼为低档,比沙河贵一些,但不看好,4楼及4楼以上楼为十三行精华乃至全中国服装精华之所在。

十三行新中国大厦,如果是定位中高档的话,你一定去十三行3楼以上,不要在1到3楼去看,也不要到沙河去,就是这里了。

1到3楼为低档,比沙河贵一些,我不看好,4楼及4楼以上楼为十三行精华乃至全中国服装精华之所在。

这就是十三行新中国大厦了,如果是定位中高档的话,你一定去十三行3楼以上,不要在1到3楼去看,也不要到沙河去,就是这里了。

十三行还有红遍天服装批发城

第三站:沙河 位置:广州大道北以西,先烈东路一带范围。

评价:这里为全中国最大的牛仔城,广州乃至中国规模最大的服装批发集散地。低档服装的最佳拿货点,一定要去看看。

第四站:火车站及周边服装城位置: 就是广州火车站周边;白马商贸大厦

白马:最高档的服装城,一楼韩版女装非常漂亮,价钱也贵,打包都要100元,去白马一楼是重点,靓女一饱眼福。

第五站,广州箱包批发市场 位置:解放北路以西,广州火车站后面的一带

梓元岗,整个华南的箱包批发中心。

第六站,华南最大的服装尾货批发市场,广大和锦东

位置:石井

做服装的一定要知道,虽是尾货,但有些货真是物美价廉啊,位置在石井庆丰路,从火车站往北往清远走一段路。

在锦东有名牌的尾货,一定要看的啊

去石井锦东广大尾货如何走:从火车东站走约110米到广州火车东站总站坐841路(坐18站)、280路(坐22站)到榕溪站下,走到石井街 ,广州火车站乘坐228路到终点站下车即可到达锦东,到广大走大概要2里路的样子

第六站,华南最大的服装尾货批发市场,广大和锦东

做服装的一定要知道,虽是尾货,但有些货真是物美价廉啊,位置在石井庆丰路,从火车站往北往清远走一段路。

张悦然 赤道划破城市的脸 原文

赤道划破城市的脸 作者: 张悦然

一我在这里。在28度里过圣诞。去乌节路看别人的热闹。圣诞树魁梧得不让我看到她的头顶。蜡烛艳媚到使我忽略掉她的眼泪。小小的云彩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总是可以酝酿出一场雨。打发晒太阳的小猫回家去。看到好看的楼房上有大大的横幅。是上帝在和信徒对话。 “出门不要忘记带伞,一会儿我要浇花。 ——上帝” 住的地方附近有很多教堂。粉红,暖橘的颜色,探出头来的人笑容安和。离家很近的教堂边有一块黑色的幕布。白色的英文。I am here. ——God住的地方离它很近。夜晚时在归来的夜车上寻找这块幕布,看到它的下一刻就到家了。它使我安心。穿越西海岸的高速公路去看海。有风筝下坠或者上升,有滑旱冰的孩子跌倒或者爬起。海突兀地出现。明明暗暗的船。船灯爬上热带树的肩膀。工整的笑容在海水里暧昧起来。白色沙子里的赤脚。走着走着突然上面有眼泪掉下来。从热带的天气里掉到寒冷里。冻伤了我的脚。走很远很远才可以到地铁站。没有一个城市的地铁可以像新加坡的地铁,它有时候在地上有时候在地下,不确定。靠在门口的座位上睡觉,地铁忽然从隧道回到了地面上。被刺眼的阳光叫醒,眼睛干燥地看着这个潮湿的城市。看见表情冷漠的中国大男孩。他已经长成一张适合这个城市的脸。不再细腻敏感。于是避免伤害。已经穿熨贴的西装,可是仍旧背了JANSPORT的大背包。握着CD机。熟悉得不担心坐过站。也或者是厌倦地不在乎坐过站。没有笑,没有人依偎。脸庞有水果芬芳的女孩子肆无忌惮地席地而坐,在地铁的门口位置。耳朵上的耳环亮亮晃晃。身边的欧洲男友迷恋着她的半边脸。听她不停不停地讲话。引人入胜。我想要一个人。过来,坐下来,听我讲话。不停不止。太有秩序的城市没有人会在街上流眼泪。所以如果我当街哭起来会很突兀。PUB门前的孩子们居然都有很乖的脸。喝酒是一件认真的事情。醉是意外,不会发生。很多美丽的别墅。喷泉和寂寞的狗。门上的报纸到傍晚时分还是没有人取下。车子亮得像是吃了满嘴的阳光。我在这里。赤道差一点就划破这城市的脸。她姣好寂寞的脸。留给它热带雨林作为纪念。事实上我总是无谓地担心这个城市在一点一点移向赤道。赤道像箭一样穿破城市。我被永远悬在这个不停跳蹩脚摇滚的大水球的正中央。我在这里,在喧嚣的茂密森林里。打电话给离开的城市。问:我走之后错过了多少场雪?欣慰的答案:你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雪。 二夜晚的时候会认真地听CD。11点总会接到一个电话。我先跑过去关掉音乐。打开灯。我披着头发,踢掉拖鞋,奔向我的床。电话在床头。我快乐地扑在床上,拿起话筒。电话里没有人讲话。只是一种清脆金属的声音。哐啷。掉在一个金属容器里。明澈的响声,不会散去。我不说话,电话不说话。我是微笑的。因为我把镜子放在我的对面。这个时候我可以在镜子里好好看自己,我只有这一刻笑容里没有揉杂昨夜残碎的梦魇。我是多么可笑和可耻呵。我发现这个时候我会特别美,我就在这个时候照镜子。沉默和我蔓延的笑持续几十秒,电话轻轻挂断。我满足地放下听筒。这是我每个夜晚的必修课。最后一节,代替了我在睡前吃巧克力和糖果的坏习惯。这是一个甜蜜的仪式,它换来我的一个好梦。它使我本能像个孩子。是上帝宠着的定时供给糖果的孩子。电话那边的叫做卡其的男孩就是上帝给我的最大赏赐。有一天,他爱上了我。他决定永远爱下去,他决定为我建造个什么,收伏住我。可是他还是个小孩,他知道我不肯相信他。那一天他急匆匆地去换了很多硬币回来。他说他会每天存一枚硬币。一枚硬币代表爱我一天。我笑着对他说:很好啊,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至少也有好多的钱啦。满满的富足感。他说我们很老之后,我走不动啦,就坐在床上数这些年来存的硬币。我让我们的孩子换好多硬币,然后让他走开。我开始进行缓缓的安乐,一切活动开始渐渐中断,只是每天记得放硬币。我们两个人,守着一大堆硬币,逐渐去。可是我还是离开。他每晚睡前打电话给我。不讲任何话,只是让我听好听的硬币掉进储蓄罐的声音。有时我会咯咯地笑出声来。现在他需要打国际电话。可是仍旧是那一声金属和金属的耳语。可是我开始很难过。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可耻的样子。我选择离开,我来到这里,很远很毅然。可是事实是我仍旧靠他的电话来维持生活,换得微薄的笑容和生机勃勃的梦。我常常梦见金属容器没有底,硬币掉下去,却掉不到底,一直一直下坠。爱以一枚失踪钱币的形式终止。事实上我知道一切都会结束的,一枚闪闪钱币的销声匿迹和我滚滚而来的灰色梦魇。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突然到来,就像我永远不清楚新加坡的地铁什么时候在地上什么时候在地下。卡其和我用了一个夏天的时间去散步。我有一个夏天的时间都可以在Kenzo的男用香水味道里看到他灼灼的眼睛。我被这样的一种香味拘囿。清泉之水是它的名字。在那个夏天敲得我心咚咚地响。我们在傍晚的时候出去。我心情不好可是精神抖擞。他站在街角等我。我每次出现的时候他都不会笑。很奇怪。他不笑。很认真地看我走过去。我是有一点失望的,因为我想我突然出现的那一刻他应当有很本能的反应。笑是一种心爱。可是他严肃地看着我。他的嘴唇很厚,紧紧闭着的时候尤其使我有想撬开的冲动。

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竖着,一个夏天都长得很慢。我染过三次颜色后他的头发还是没有长出一个艺术家风范。他是好看的。等我离开他很久之后我才这样说。小巷子里有个卖CD的**姐在黑黑的狭长小店里日日朝朝和一些偏激阴郁的CD们做伴。她会留心爱的CD不肯卖,等等等像是要嫁个女儿。她等来了卡其。卡其将是她那些CD的最好归宿。卡其的CD如果拿来卖,一定有她3个店子的规模。她看卡其的时候眼睛会发亮。因为卡其几乎可以猜出所有她喜欢的乐队。她喜欢Cocteau Twins,喜欢Lamb?喜欢P.J Harvey。Tori Amos的Little Earthquakes她是根本不会拿出来卖的。认识卡其以前我知道得很少。我不知道这些人特别特别虔诚地忙些什么。卡其牵着我的手很小心地穿过那条实在太狭窄的小巷子,走到尽头去**姐的店子里。像一堂补习课一样,我用脑子代替笔记本,记下所有我要补习的音乐课程。我听他们讲那些陨落了的乐队,好像在说他们失散的朋友。夏天过完的时候,卖CD的**姐在门口贴了迫于生计低价转让吉他。我们都很难过。那个夏天对于我们是一种等待状态。我们谁都不知道等待什么。他说他等待头发变长,我说我等待着用完Lancome的香水后就换和他相同的Kenzo。他说他等待Esprit的店子里出售男装,我说我等小巷子里卖CD的姐姐为我再找到一张Tori Amos的Little Earthquakes。他说他等待逃离,从这里,到那里。我突然严肃地说,算了吧,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的。他厌倦了家的时候的确会选择出逃,可是他总是打电话给我。我就会攥着一把钱穿了拖鞋去巷子口接他。他没有一点要出逃的样子,没有带钱,没有任何行李也没有我的照片。我总是先领着他去吃一顿饱饭,他安静地跟在我后面,不发一言。他不会问我要烟,尽管我知道他是抽的。店子打烊前我会说服他回家。我每次都会成功。就是这样半个夜晚的出逃不断重复着。重新回家之前他先送我回家。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路。是我在的城市里最古老的路。曲曲折折,周围会有泉水,柳树。影子多到纠缠撕打。分开前我们会对视,我们有着多么相象的脸,绝望和无畏是我们脸上的主题。我的手和他的手离得很近:我知道他有牵起我的手带我跑走的念头。他只是那么单纯地想带我走,救赎一样的,带走我。无关后果,无关爱恋。他知道他养不活我,可是那跟我们逃亡这件伟大的事件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男孩了。没有杂念地想要带走我,不会踌躇在一个怎么照顾我,怎么给我什么乱七八糟的幸福的问题上。我是多么迷恋卡其那个时刻的样子呵:他站在我家门口,很多很多次,他的手离我的手很近。一念之差,可能他就拉起我的手带我走了。我保证他没有这样做绝对不是因为任何的担心和犹豫。只是他没有非在那一天这样做。他看到以前的很多日子都是这副模样,他于是以为以后的很多日子都会是这个模样。他觉得这是哪一天都可以完成的事情。又或者他以为是迟早的。在卡其的世界里,事情干什么要计划呢。他毫无根据地觉得我们毫无理由地就会一直在一起。如果他牵起我的手我是会和他一起走的吧。我会的啊。我在他离家出走来到我面前我还穿着拖鞋没有关好家门地站在门口的时候就想对他说,你带我走吧,我知道他一定会说好。可是我明明知道,他没有带钱,不会任何谋生的手段。他只是当这是一次春游。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象他和我的出逃。我们在风里牵手奔跑的样子:他的头发已经长了,我们的Kenzo香水味弥散在整个秋天。我的这个视野里只有今天的男孩一起就这样走掉了。我的头发会不会在风里舞得很好看。我因为喜欢流苏穗穗们在风里跳舞来附和我的头发,还是坚持穿了我的层层叠叠流苏的长裙子,牵牵绊绊,怎么也跑不快。卡其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呢。我颈上的项链手上的手链奔跑时撒了一地,卡其会不会允许我停下来回去拣。他有没有带手帕给眼泪。有没有带柔软的娃娃或者熊让我抱着入睡。有没有带维生素对付我溃烂的牙龈。我答应陪他拍他的**拍没有人看可是高贵诞生高贵存在的**。在很多地方旅行,有可能都是些很穷的地方。相似的山山水水也可能会看得我开始打呵欠。开始抱怨,彼此诅咒和吵架。可是终究不能分开。那样的生活不用我买菜做饭,不用和婆婆吵架。不用养一个孩子。他说还是要有一个家的。房子最好在铁路旁边。不通煤气不通电话不通有线电视,惟一通的是远方。火车隆隆地过。他突然就会有了灵感:我们去那里吧!于是我穿着拖鞋散着头发攥着一把钱就跑到门口的火车站买下一车次的火车票。他的机器里换了新的胶片。穿结实的裤子鞋子。不再需要任何化妆品。除了我们心爱的Kenzo。会有很多朋友。是我们共同的。长得奇形怪状的朋友,活得千奇百怪的朋友。聚会的时候就在昏昏暗暗的酒吧里放我们的刚刚拍好的**。也许会有人认真地掉了眼泪。我和卡其坐在最后一排,很满足。我没有什么首饰除了一个戒指。戒指是他用钳子和铁丝用一个下午做的。亮了一周就暗下去了。奇怪的形状,缠缠绕绕成一个笨拙的心。其实它粗糙的边角经常划破我的手指。可是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卡其问我说,你知道Bonnie和Clyde的爱情么?我居然没有看这部60年代美国的经典影片。我摇头。是两个罪犯去放火的爱情,卡其说。 “在阳光下相视一笑,被警察打成色子。”这是卡其喜欢的爱情。 三我在这里。我拥有一台手提电脑,一排香水一大堆卡其寄来的CD。这就是我在这个城市的全部财产。我在这样一个精致的城市里,生活越过越粗糙。我很久没有染和修剪我的长头发,反正再也没有机会让它们和卡其去风里舞蹈;我忘记给指甲涂颜色,它们一边长一边断掉,断裂的声音像一种诅咒;夜晚甚至忘记摘掉隐形眼镜,在听过卡其的电话之后匆匆倒在床上,反正总有眼泪代替药水温润干涸的眼睛;手表很久都没有换,摘下来时,下面露出一小块没有遭遇热带的皮肤;我的手提电脑因为塞得太满,开机之后就建议我要清理磁盘,我明明知道不听它的话的后果是我的所有文字和那些好看的Flesh统统会丢掉,可是我仍旧把它塞得就要呕吐,我觉得它的充实或者可以象征我的充实;我的手提电脑经常忘记充电,再打开的时候语音信箱里积满了很多人的不同声音,可是无论如何晚上11点的时候我会充好电池,我要等我的天籁。我过着潦草的生活,可是我爱着物质,所以我首先爱上了这个城市。卡其会知道么,我在这里几层高的叫做HMV音像店里毫不费力气地找到了Tori Amos的Little Earthquakes?它整整齐齐地站在有名字和标码的架子上,有别于巷子深处那个**姐的小作坊。饼干精致到一块一块出售。每个有它们自己的盒子。情人节的时候要写名字在上面,颜色鲜艳得像是俘虏了彩虹。寿司像雪糕一样到处出卖,谁还记得它严肃的日本国籍。《小王子》的英文本是那么地好看,小王子的金**头发果然是麦浪一样的闪光和舞动。那是卡其喜欢的小孩,卡其认真的样子和他很像。可是小王子追根究底地跑啊跑,卡其却站在原地不动。我就这么对着小王子的画片,想到。粉红色Body Shop里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身体每一部位都可以享受特殊的呵护。我等了一季也没有等到它打折,所以没有机会尝试。我已经由迷恋它到了见到它就想轰炸。Swatch的手表在这里都可以平民化。透明糖果颜色的手表可以被小孩子当做玩具挑挑拣拣,不用拼命拼命地祈祷,才能在圣诞节得到。走很远只是为了看看这些物质。看它们精致的脸看得怨恨起来。于是总是在它们折价时幸灾乐祸地笑。有时候又忍不住走近,触摸那些高不可攀的温暖。我知道樟宜机场在东海岸。站在海边就可以看到飞机的起落。那很多只冷漠大鸟的程式化表演。可是为什么我看到厌倦还是不忘记落下眼泪。我眼睁睁地看着除夕降临在夏天。真是可怕。除夕夜东海岸看大鸟们表演。夜来了,新年还有春天。可是我还没有看到一丁点我曾嗤之以鼻的俗颜的中国红色。勒令自己相信自己是有人可以等的。于是去了机场的大厅。冷气袭来,我就躲去Starbucks和Delifrance喝咖啡取暖。三十分钟会去看一次班次降落的预报,很认真地念“China”这个名字。拿来许多明信片涂涂写写,画带翅膀的心的形状,然后给它画上眼睛。看着它,最后给它画上眼泪。早晨的时候睡过去,忘记拜年。 四我在无数的文字里都想讲我的家。可是没良心的我总是用它们来写了我的卡其和一些像他的男子。我从来没有写我的爸爸,那个对我那么重要的男子。我的爸爸很喜欢车。他去韩国的时候带回来很多韩国汽车公司的精致汽车模型。可是那时候我很小,我不知道它们是爸爸喜欢的,我在同班的男生过生日的时候偷偷送了给他。我从小就很会取悦男生。我的爸爸很生气。生很久的气,我一直记得,所以我下决心要给他买一辆最好的车子,当然真正原因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我太崇拜他了,我要让最好的车子给他做奴隶。我的爸爸不怎么相信我。我小的时候是一个很平凡的小女孩,除了很会和他顶嘴之外没有什么特长。他深刻地记得给我买的电子琴是在储藏室闲置。可是我越长就越不一般了。不知道是什么使我高贵起来。后来我相信那来自我爸爸的基因原本就是高贵的。他们喜欢我写的文字。他们知道我穿奇奇怪怪的小衣服,功课很好。后来我被很多人认识,他们都喜欢我宠我像一个公主。大家相信我会有眩目的未来。我的爸爸惊奇地发现我以一种他未曾想象到的速度飞翔起来。最后就是在我爸爸都要相信我可以给他买好的车子的时候,我自己反而不相信自己了。因为我喜欢上了卡其。在夜晚和溃烂中发光的小破烂。开始我很恐惧。他给我听Tori Amos的歌。我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和唱片机的磁头纠缠起来,她像一只蚕一样迅速用她那些质地柔软的丝控制了我。消灭我的春天。我想看看这个把我的天空粉刷成黑色的女人。可是当我看到Tori Amos在阳光安和的午后恬然地抱着小猪哺乳的专辑封套时,我惊栗地意识到我已经在一个洞的底端或者是一张网的下面。可是卡其说,不对,都不对,其实你是在男孩卡其的爱里面。我抬起头,他有和我一样绝望和无畏的眼睛,我们很像。我们真是绝配。我们靠一些精致得没有破绽的梦就可以快乐起来生活下去。常常是耗费一个下午来研究Tori Amos拥有多么可怖的过往和多么凄厉的声线。他如果把cocteau的CD放进唱机他就一定要赞美很久那个声音妖娆的女子。或者我们再看一遍Lolita,三张碟的长片,我总是呵欠连天,可是我还是很开心地陪他一遍遍看这部黑白的粘稠的**,他会不时发出对库布里克的赞叹,我却说其实你把**拍得像岩井俊二的《四月物语》一样短也会很好。

然后我们必定会话锋一转,发表对岩井俊二无懈可击的**画面的认可。潜水到一个**里去生活。我常常哭,每一颗眼泪都落到他的掌心里,可是多得像江南雨季一样遭人记怨。同时,我喜欢上了酒吧和后半夜,喜欢上了不切实际的逃亡。我觉得自己要烂在里面了。可是我还是想到在我烂掉之前要给我爸爸买车。我的爸爸是有钱的,他自己的车子不坏。可是我就更难过,因为我变得越来越优秀,可是我仍旧是除了和他顶嘴以外什么也没有做过。然后我就开始烂掉,甚至还企图逃走。我无数次感到我的爸爸伸出他的大手奋力地托起我,把我暗悒的眉角照亮。就像小的时候每年的元宵节他带我去看灯会的时候,他总是会奋力地托起我,让我高高在上可以触碰到那个最高最亮的灯笼。我高高在上如一个公主,那个时候我一无是处,可是我嘴角上翘,高贵如一个公主。可是我还是没有触到那个南瓜形状彩虹颜色的灯笼,我任性地哭了。我的爸爸说不要紧,灯笼年年灯会都会有,我长大之后就会触摸到它了。可是爸爸不知道我在长大的过程中溃烂,我因为溃烂而委琐。我更没有可能碰到那个灯笼了。我想到我还欠我爸爸19年的爱,还有对我的美丽公主未来的期望以及偷偷送给男生的韩国小汽车。所以在我开始读大学的时候,在我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之前,我得好起来,向我的灯笼出发了。长大的过程其实就发生在某个平凡的夜里,很快很快,满身都长出触角想要触摸昂贵的物质,欲望把我诱骗出**和音乐的河流,给我换上崭新的干燥衣服,我竟然很快忘记了我曾经潮湿过。我终于知道物质可以使我真正高贵,它可以把我装扮成原来的样子,我爸爸不会知道我青春的这段腐烂,我仍旧是一个公主。我不动声色地远离卡其。我们白天见或者不见,可是夜晚仍旧会有那个金属的电话,咚地一声,我承认我依赖着这个声音,可是我知道它们影响了我伤口的愈合,它们让伤口绽放如花,可以继续烂下去。我想其实我是知道的,卡其有要带我走的念头,这就足够了。我无法跟他走了。因为他的未来总是悬而未决,他还没有长大,我等不及了,我得快点快点给我爸爸买车子,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业,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了。我有一段时间失踪,埋头读书。我的Handphone在11点的时候还是会按时响,放硬币的声音,再没有什么了,他不问我的下落。我周末回家的时候门口会有大包的CD。很多我挂念的乐队。可是没有只言片语。我决定去赤道上的那所热带雨林里的大学念书。终于在冬天来临前,在一个寻常夜晚卡其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突然开口讲话了,我说,卡其,我要离开了。我还是没有听到他讲话,我所听到的所有是很久的沉默的鼻息,然后硬币落下来,像所有过去的日子一样地落下,笃定的声音,纯澈的声音,落下。我再也看不到在巷子口站立的男孩悬而未决的那只手,在空中,想要拉起女孩的手。走。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懂得,纵然是那些粲然的物质,也没有那只手对我产生的诱惑大,那只手能够领我到达的地方是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了,可是它长着一张叫做幸福的脸孔。后来我来到在这个赤道边的城市,常常梦到它的脸被赤道穿破了,我猜可能是它在凭吊我那张叫幸福的破碎的脸。 五我在这里。过年的时候我想要找到一个刺激又便宜的娱乐。于是我去穿耳洞。黑洞洞的店子。店主大约是太清闲了,没有客人可以穿,他就把自己身上穿满了洞。有些漂亮得像花有些丑陋得像爬虫。我被安置在一张很高的椅子上。他在开始之前,我两次要求他离开座位。因为店里面的重金属乐使我耳朵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太活跃,等一下会很痛,所以我要他关掉了它。之后我更建议他把门暂时关一下,我不喜欢别人观摩我的疼痛。我坐在黑暗里。我想起卡其说会买鱼骨的耳钉给我,我觉得卡其的东西总会把我打扮得很美,我就满足地笑了。忘记了疼痛。可是我的耳朵还是抗拒了钉子挫败了我的梦想,流着血。我和我的耳朵彼此怨恨着。我仍旧不肯放过它们。频繁地更换着耳环。我经常把耳环从这一面的耳朵穿进去却怎么也不能在另一面找到出口。我的耳朵像一个无底洞,漾满了疼痛。我的耳洞像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淌红色的眼泪,在我照镜子的时候无比哀怨地看着我。那是我来到这个城市的最初的日子,我带着我流血的耳朵匆匆地穿进穿出地铁站,我带着我多余的眼睛,仔细审视着这个城市。我一直不曾用任何药水。可是后来我还是在电话里告诉了卡其。卡其逼我去买来药水,每天提醒我治疗。是他治好了我和我耳朵的纠纷。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很听他的话,所以我的心让他来居住,我的头发在我跟他一起的时候才会卖力地长。耳朵差不多好了的时候收到卡其寄来的耳环,像幼小的植物一样栽种在我的耳洞里,奇怪的是,这次居然一点也不痛。耳朵终于可以戴很大的环环和很长的穗穗了,睡觉的时候它们会兀自轻轻唱歌。我听到它们无数次说到卡其。 六我走的时候我爱着的城市飘着小雪,我和卡其两个人去坐摩天轮。萧条的摩天轮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发现它和我小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的,其实它转得很快很快。像年轮一圈一圈深刻地刻画下。卡其说其实你再等等我,我就要下决定离开了。带上你一起。当时摩天轮上到最顶端。我终于又看到了我那逃亡的梦想像那块支离破碎的云彩一样挂在天上。

雪花飘过来很轻易地就捣碎了他的承诺。我轻蔑地笑了。忘记谁跟谁说了一句再见。 七我在这里。我再次用英文看《挪威的森林》的时候,又在那句话的面前停了下来:木月后,村上写道,惟有者永远十七岁。十七岁看的时候我心里只爱着十七这个年龄。我其实一直溃烂可是我也一直在爬升。现在我再次遇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我顺利地活着和衰老着。现在我知道当我在摩天轮的最顶端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顶峰了,那个时候我要是扯着卡其从摩天轮上跳下来我该多么完好呵,没有一丁点衰老。卡其仍旧夜晚11点打电话,钱币太多了他更换了储蓄罐,可是新的容器声音听起来空旷地使我心悸。他仍旧每个月都寄CD给我,我可以从CD中知道他现在喜欢的音乐。后来的是歌剧。我不喜欢的沉重。我觉得什么变了。春天开始的时候他说他买下了卖CD的那个**姐的吉他,他有10个以上的固定听众。春天中间的时候他说有人说他变得比原来好看了因为他长大了。春天末尾的时候他说他挣到一点钱因为在电台做兼职。他说Kenzo对他已经是太便宜的了。我终于等到了那个不一样的电话。仍旧有钱币的声音。可是那一天有很多很多钱币的声音。两个城市都在下雨。我无比清晰地听到无数枚钱币的声音,很吵。终于卡其说,我爱你是会很多年的,可是眼下我真的下定决心要远行了,所以我把以后很多年的钱一并放进去。不再有讲话的声音,钱币继续落下,哗哗哗,我未曾见过这样倾盆的雨。钱币的大规模到来终于又一次使我康复的伤口心甘情愿地 绽放如花。仍旧有很多的CD寄来。可是这一次是太多太多的CD。中央邮局用电话联络我去那里取。我搬着巨大的一袋CD上下地铁。地铁从地下穿行到地上的时候我刚好读完卡其的信。卡其说CD是我和小巷子里的姐姐一起送给你的。因为她要和我一起远行所以结束了那个店子。地铁遭遇到了阳光。我抬起眼睛。原来如此。说卡其好看的应该是那个**姐吧,我也想说的,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说。是**姐做了他吉他的固定听众的吧,我应该留下听的,可是我在这里。他不再用Kenzo是因为**姐钟爱的不是这一款吧。这是我无法妥协的,纵然有一天它和花露水一样价格。卡其终于长大了,他终于远行了。可是他悬着的手碰到的不是我。他的成长就像新加坡的地铁突然钻上地面一样的突兀,我不能忍受突兀的阳光,所以打算下站下车。就像我在卡其的成长中中途退出是一样的。只是为什么我生活在他地下的黑暗中的那一段。我下了地铁之后决定跑一段。要那种头发飘裙子飘的奔跑。我没有一只手可以抓住,我只有很多的CD在白色塑胶带子里来回碰撞。它们使我想起小巷子里的店子。黑黑的。像一个隐示未来的洞穴。这些CD可真沉,我怎么跑也跑不动。我停在一个角落里无比沮丧。卡其和**姐去旅行了,而我住在**姐原来的洞穴里。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给他们看门的狗。一只听见钱币落下的声音就非常痛苦的狗。(本文作者系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现在新加坡某大学就读)

铜锣古巷

穿过古色古韵的巷口,沿着巷子的街角朝深处走去,每家商铺店门外都挂着竖形的红灯笼,一串叠着一串,像糖葫芦一样,红灯笼是用纸糊的,也许是用朱砂研磨过后染上去的,工艺却要更精细的多,然后再用毛笔写上几个招牌大字,凤凰堂当铺,钱氏酒栈、好再来饭馆、你若是走进任何一家店内,都会被里面店员的热情所感染,他们穿着古时候的服饰,真真的演泽着客户就是上帝的理念。

只瞧外面的装饰还不够,每家店铺门外都会摆上一些物什或盆栽或砌着几座石像,你且不要小瞧了这些摆设,可真真都是有讲究有年头的。

这巷子静谧祥和,尤其夕阳落下时,余晖布满整片巷子,连那夹在古巷深处的几栋洋房里阳台上的蔷薇花也在陶醉呢。经常有老头们搬着小板登坐在巷口老树下乘凉,手里拿着蒲扇,怀里惴着收音机,花旦的唱腔咿咿呀呀冗长不断传遍整条巷子。老太太们从菜市场买完菜拎着一篮子菜踏着落日的余晖满载而归,嘴里哼着小曲为刚才跟菜贩讲下几毛钱而乐呵呢。

巷子里那群皮娃娃也长成大人模样了,他们换上西装讲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也不在大街小巷子里吵闹了,巷子里那群孩子们又换了一批,追在卖炒年糕大叔背后的皮娃娃们也换了一批,曾经卖糖人的大爷不再摆摊叫卖了,小胖墩再也不能给给他的孙悟空买一个筋斗云了,因为大爷老了,腿脚不方便了,还有摇波浪鼓卖热气球的大叔也改行了,说是没人玩着手艺了,生意一年比一年也难做。巷子里也不再传来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卖了。但每天早上还是能听到卖豆腐的在吆喝。还有拿粮食换热馒头的。

岁日会使人留下许多遗憾,又让一群人变老,让一群人长大,可那段情仍在被延续,巷子还在,烟火气还在,只是旧人又换了一批, 新人又填补上去罢了。

永别留园 13)穿心鼓楼

昆明公交有一站叫穿心鼓楼。大部分在北京路上跑的公共汽车也会在这里停一站,不远出就是圆通山。其实,这里是真的有过一座鼓楼,是老昆明地标性的建筑,当然它早就被拆得无影无踪,大部分的昆明人甚至没有见到过,所以,穿心鼓楼变成了个地名。

新的穿心鼓楼也是一座地标性的建筑,是本地多年驰名的烂尾楼。所有的主体框架都已经建好,一层层的楼面按照现代商场的模式做了规划,在外面可以看到和电动扶梯配套设计的跃层楼梯,也都浇灌好了。但是,它就是那样彻头彻尾的烂尾在那里,从一个豆腐渣工程还没有流行的时代开始,十几年如一日的烂在那里,它当然还不是危楼。新到昆明的人,出了火车北站,看不到什么昆明欢迎你的标牌,走不多远,就一定会看到这座气魄雄伟的烂尾楼,有时候上面还会有几块广告遮一遮,而更多时候,它只是那样赤裸的站立在那里。如果要问当地人这是为什么呢?他们会告诉你很多他所知道的“谣言”。新穿心鼓楼的东边隔街相望,有个不小的部队的营房,常年有卫兵站着岗。新穿心鼓楼的周围也再没有什么高层建筑。

每个地方,每个城市都是在不停的拆不停建,不停地挖又不停的填。直到它毫无味道,毫无历史,让人无可回味。新穿心鼓楼却一直没有拆也没有再建。圆通不夜城却在某个时候,被移为平地。诺大的圆通大桥下又变得空空如也。土地被平整,水泥地被撬掉,运来了土,种上了花花草草,装了各种简单的健身器械。变成了一个盘龙江边上的小花园。当年的那条卖古董的小巷子大部分还是得到了保留。各种小商贩,卖水果的,卖鲜花的,卖杂货的,抢进大部分的面积。

不过,那家摆有观音像的小古董店,一如既往的开着,观音像还是那样在街口的柜台上透露他古旧熠熠的光辉。因为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著名的红十字会医院。很多住院病人的家属会来这里买点水果,或者买点便宜的饭菜,或者在杂货店买点生活需要的塑料盆,热水壶什么的,撑起了这条街小生意的热闹 。当然,小贩们也要时刻小心着城管的大驾光临,城管一般也不下车,在车上一放阵喇叭,小贩们也就很配合的撸起各自的东西,冲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嘴里偶尔还会骂一句“的,老砍。”。

伊寒看着自己爸爸躺在红十字会医院的ICU里,还睁着眼睛,左右的移动,却不再看他。伊寒爸的头发被完全的剃光裹了纱布,套了网。伊寒低下身子在他的耳朵边,轻轻的叫他,他没有什么反应,身上散发出一种身体汗和油交汇的味道,伊寒摸摸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念完了一段佛经,突然就看见父亲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然后更无反应。

伊寒走出病房,医生说:“你也看到情况了,他现在的情况我们会尽力抢救他,但是,如果三个月内他还是无法恢复意识的话,也就进入植物的状态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里准备。今天我们要为他做插管手术,有个协议需要你们家属来签一下。”

于是,伊寒拿着那张纸,医生给他讲解了21条各式各样的可能和后果。看得伊寒大腿直发麻。“这其实只是个小手术,因为他没有意识,所以,咳痰有很大的麻烦,很容易造成窒息。为了防止他的肺部进一步的感染,也方便我们给他吸痰,这个手术是必须做的。”

“不用说了,我相信你。”

伊寒在协议的右下角签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有史以来最沉重的签名。春节时候还坐在门口笑笑的看着儿子离开,心里舍不得,嘴上又说不出来的老爸,才二十天不到的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

出了医院,街道两边的樱花,在春城明媚的阳光里,轻轻摇摆。圆通大桥下的小花园里的白玉兰也开了,一朵朵闪烁而耀眼。伊寒经过那条古董街,突然他看见了一个他面熟的人,是阿英。那个从前带他去找李顺祥住处的女孩子。在同样的一个地方遇上同一个人,将近16年之后。

“李顺祥,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你,你不说我也想不起来了。你那会儿穿得可真是一个土啊,哈哈,大学生。”

“我都工作十多年了。现在也还一样土啊。”

“现在好点。这日子就是这么快,想想真是叫人害怕。”

“李顺祥后来怎么样了?”

“这么些年我也没有去看过他。只是知道他好像时好时坏的。”

“你们这些红河州的人啊,也不怎么团结,还是一个地方来的,相互也没有什么个照应。”

“是啊,你说的是,小英姐,我听了也真是惭愧啊。这些年我也没怎么在云南呆着,他的事情都是我老娘零星告诉我的。我们虽然是一个部队的,后来一家也都搬到昆明了,往来也不多。”

“哈哈,往来不多。”她有点鄙夷的看了伊寒一下,但很快又把这样的表情收回去了。

“李顺祥出事了之后,我没多久也离开那个圆通不夜城了。在那里不过是吃青春饭,人哪能够一辈子年轻漂亮,而且总有几个外省人,对我们动手动脚的。我也不想在那里再做下去。后来我去了昭通,认识了我老公,我又跟他来了昆明,在这里开个杂货铺。这个狗X的不夜城,不知道是搬到哪里去了。反正是拆得什么都不剩了。狗XX的城管,星期天也不休息!”她骂了一句,急忙扑到门外,把门口摆的小东西往屋里搬。伊寒也跟着她,把几根五颜六色的塑料凳子叠在一起,放回到铺子的空处。车里的城管,带了墨镜,在门口对着刘晓英一指手,什么也没有说。车很牛逼的招摇过去了。

“我是旅游学校,学礼仪毕业的。那时候,有老师推荐介绍,我就来了昆明,和李顺祥一天到的,他虽然瘦点,不过力气倒是满大的,手脚也勤快。先被分去食堂帮东西,洗菜,洗碗什么的。他干活挺卖力。对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你知道,他人那么帅,性格也随和,很快就让他去做包间上菜的接待员。”

“他蚊帐里的西装就是就是你们接待员的制服吗?”

“不是,那是他后来在KTV干的时候穿的。”

“那时候,有个大家都叫马处长的,是酒店的常客,经常带几个人过来喝酒唱歌。好像都是些很有来头的人。”

“他是什么处的处长啊?”

“我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大家偶尔那么叫他。他也是很拽的那种人。喝酒吃饭的时候却不会太多谈到自己的事情,连车牌号也分不出什么特别的来,估计是套牌了。他人高马大,而且手臂和胸脯上的肉都是又厚又铁的,我猜他大概是部队上的吧。部队上的人,脾气都比较浑,我们也都小心的伺候着,不敢有什么闪失。出点什么事情,报110也没什么用。而且他们也很难XX缠。”

“马处长和李顺祥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李顺祥一个外地人,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得罪别的谁,我想只有马处长逃不了干系了。”

“怎么回事?”

“有天晚上,马处长带了三四个人过来喝酒唱歌。不知道,可能是为了争一个小妹吧,就和另外一个包厢的人吵起来了,马处长他们几句话说不了,就动起手来,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人多占了上风。马处长他们除了马处长以外,其实,都不怎么能打,没几下就鼻青脸肿的撤了。马处长也扎实挨了几下......你家要点哪样?”刘晓英见门口有几个中年的男人够着头,就问道。那几个人听了阿英的声音,反而害羞的走开了。几个男人皮肤晒得黝黑,头发都是乱乱的一蓬。

“大概又是家里人有什么病,来昆明住院的吧。现在的人也是可怜,生活是好点了,病也跟着多起来,我这里,什么暖壶,酒精灯,塑料脸盆,饭盒都是卖给红会医院的人了。”

“马处长后来没找上门来吗?”

“要是没找就好了。他们阿样的人怎么会受得了这气。他竟然派了专门的人在酒店的边上偷偷的盯梢。一盯就是几个星期的时间,跟他打架的那帮人估计觉得平静了,竟然又来了。马处长马上得了消息,竟然拉了两大车人过来。那天晚上,他们先把店门口都堵住了。我在门口看了,都是些,很结实高个的外省小伙子的样子。他们话不多。但是,凡是开口说了话的,我都听出来不是云南本地人。估计都是马处长的老乡什么的了。”

“那几个人岂不是定了?”

“没有,马处长一到门口,我们经理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怕出事情,就把那几个人从三楼的KTV包间里叫出来,让他们顺着楼后面的一根管子,把他们放到盘龙江里,逃走了。”

“哈哈,那不是臭了。”

“为了命那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马处长他们扑了个空之后,在舞厅里就闹起来,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点了烟,自顾自的抽起来。和他来的人,把我们经理叫过去问话,拍桌子的时候,一拳就把桌子上的玻璃碎了。我们经理和马处长,求了很多情,也告了饶,马处长的人哪里肯善罢甘休,不让外面的客人进来,也不让酒店里的人出去。一口咬定是酒店的人通风报信,那几个人才跑了或者藏起来了。我那天晚上心里叮叮铛铛,站在门口。后来,我们经理说李顺祥偷偷的跑去打了个部队的纠察电话,马处长他们才退了。”

“他怎么会认出人家是哪个部队的人呢?真是厉害啊!”

“厉害什么啊,都是这个厉害害了他。我听经理说,李顺祥后来告诉他,马处长在沙发上抽烟的时候,他注意到马处长的皮鞋是XX部队上统一发的样式。估计是那天他出门的时候太高兴,忘记换了吧。所以,李顺祥认定他们是X军,皮鞋其实没啥好看的,来这里喝酒的人呢,如果不是不小心忘记了,哪里会穿出来见人。只是部队纠察的人赶过来也是还要一段时间的,不知道我们经理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就告诉了马处长,让他赶紧走,我们已经报告了纠察处的人。”

“你们经理也挺会做人的啊,想着得罪了马处长也不是什么好事,自然要放马处长一马了。”

“你这么说我现在也才明白啦,我们经理的确挺油滑的。”

“他不油滑,怎么出来混啊?”

“也是,不过李顺祥没过几天,就失踪了,他下班回去住处,才这么几步路,就不见了。跟他一起住的人,说是他当天夜里就没有回去。还以为他去了什么别的地方。也就没在意。第二天,小建水来上班,也没见到他。直到第三天,一大早上的,小建水听到敲门声,开了门却发现是李顺祥,小建水说,当时他只觉得李顺祥怪怪的,穿着薄薄的衬衣,里面连汗衣背心也不见了,就扣了两个扣 ,袒胸露怀的,迷糊睡眼的,和他往常有点不一样。问他去哪里了,他不说。问他怎么没带钥匙,他又很有礼貌的笑笑说:‘不好意思啦,大清早的,就把你给吵醒了。我还是先去烧点水洗洗头吧。’

小建水本来就还没有睡够,听了也就没多管他,爬回床上,想继续呼他的大头觉。可躺下没多久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过道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有点害怕,就又下了床,说是跑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李顺祥,他竟然什么也没穿,光溜溜的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还傻傻的笑,又不出什么声音,衣服裤子丢了一地。

小建水逗他:‘你就这样出去烧水吗?’,他说:‘石榴地该去运运水了。’,小建水开玩笑说:‘你还是穿好了内裤再去吧,小心被倒痰盂的老婆娘了。你的内裤呢?’,他说:‘放心,地里没人。’。于是,他什么也不说了。小建水自己还瞌睡着,以为他喝醉了,就把他拖过来,按在床上,说:‘睡完再去浇你的地吧!’,却看见他手腕上,手背上,脚脖子上,一道一道的青,问他:‘你着手怎么搞的?’。可是,李顺祥身子一碰到床,就闭上眼睛,光溜溜的睡着了。小建水就帮他盖了被子。可是,等他中午醒过来的时候,却不太分得清周围的人了,开始说不着边际的胡话了。什么巫婆,黑熊啊什么的。”

“不会是马处长绑了他吧。”

“唉,这个没有什么证据啊。他只是这么走了,又回来了,我们还说,可能是被别的什么人迷着了啊,下了药吧?”

“他有多少钱会值得人家下药去迷?”

“也是。不过为了别的,就有可能了。小建水说,那天早上他进家的时候,身上一股怪怪的药味和烟味,他很少抽烟,后来干脆不吸了。钱都是攒着舍不得花的。后来他醒过来一开始说胡话,大家就都慌手慌脚。还是我们经理比较有主意,给他爸的熟人打了电话。很快联系上他家爸爸,他家爸爸当天就坐了上来的火车,第二天早上才到的昆明。不过,到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就把他直接带回去蒙自了。当时,大家也都没怎么想,以为他是不是从前就有什么病,发作了。其实,现在想想,应该报个案,或者把人带到医院里检查看看什么的。但是,就算报了案,又能怎么样呢?象马处长那样的人,我们小老百姓真要告它,能顶个屁事?我们经理说部队的人犯的事,地方的法院也查不了,要部队移交给了地方,地方才有权力去审。再说,我们告什么状,有什么证据啊。他失踪在大晚上,回来又是天还灰灰亮着的时候,连厕所都还没有开门,倒痰盂的人都没有一个,谁会看见他怎么回来的,谁放他回来的,他自己又什么都说不清楚。我想这个什么不夜城,真是个的鬼地方。我看在眼里,就记在心上。后来,算着攒点钱,能走的时候,就离开了。你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昆明城,人模狗样的全跑来了......”

“报案?报案其实也顶多就是登记一下了,一个州县上来的外地人,户口也不是昆明的。连本地人的活都管不过来,谁来管外地人的失踪又回来。登记一下,拿张纸来填一填吧。再往后谁会来管你。什么法律啊?法律不是保护我们这样的人的。”

“按你说法,那天晚上去和马处长说的,并不是李顺祥,是你们经理。怎么后来,失踪的怎么却是李顺祥啊?”

“大学生,你想的可真多。你这么一说,我现在也是奇怪。李顺祥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很小心打的,周围人应该很少才是啊。而且,那时候,手机也不像现在,满街都是。他只会是跑到我们经理的办公室里打了那个电话,又怎么告诉了我们经理。这样说来,卖他的,就只有我们经理了。我们经理那样的墙头草,油尖鬼滑的。马处长非要找人出口气,这个事情他做出来,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也有可能是,他跟我们经理说的时候,被人听见了。我当时也不在边上,更多也不知道了。李顺祥也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这么疯掉了。要是我,管他什么马处长,牛处长,什么经理,有什么好告的,让他们狗咬狗,一起都球掉最好。马处长和经理,其实都是些变态,他们......”

那个中午,徐娘半老的刘晓英在她的杂货铺里,一边摆弄着她门口五颜六色的锅碗瓢盆,一边将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幕,娓娓道来,让人动魄惊心。她的鬓角没有了摇曳的小发卷,染成棕色的长发,烫了细细小小的波浪,油亮的披在肩上,衣服很干净。腰间围着收钱的大包,有些脏和旧。人比从前胖了不少,那个圆通不夜城的美妙女子,踏着婀娜的步子,急促的走在前面的夜色里,好像还是在昨天的事情。伊寒不禁觉得此刻面前随时满嘴昆明粗口的市井大姐,又是另外一人。

离开了刘晓英的杂货铺,伊寒在昆明还有些寒冷的春风里,收收衣领,朝火车北站的方向,走回家去。昆明的火车北站已经停运,改为火车博物馆。而新修的标准轨铁路就要开通了。火车北站,是从前滇越铁路的起始点,1904年开始在云南境内修建,1910年通车,法国人投资1.5亿多法郎,云南人则付出了6到7万的生命代价,铁轨只有一米的轨距,开的是小火车。所以火车没有汽车跑得快,铁路不通国内通国外。而800多公里的铁路上,每根枕木下都可以有一具尸体,一个灵魂。伊寒想起那些在铁路上的老百姓,想起从家乡来这里打工的李顺祥,其实悲惨与否,又有什么不同。不禁希望,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成为永远的过去。而李顺祥失踪的那一个白天两个黑夜,最终只能是个谜。

经过十字路口,为了等红灯,伊寒停了下来,听到路边的店里传来王菲的歌声:

给我一双手对你倚赖。

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李顺祥,是那只没有飞过沧海的蝴蝶。伊寒突然间忍不住,两行热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但是,他很快的擦掉眼泪,继续走在这个叫春城的城市早春料峭的寒风里。